我是一只雄性可卡犬,名叫逗逗,主人亲切地呼我“阿逗逗”。
我的父母来自遥远的英国,我有着高贵而纯粹的血统,绅士般的风度。
在可卡犬的家族里,有美国可卡和英国可卡两大类,简称美卡和英卡。我们属于中型犬,共同的特点是耳朵垂挂,尾巴短小,毛发长,生性活泼好动,对小孩子友好。不同的是,美卡眼晴大而圆,额凸,吻略短,上唇丰满;英卡眼睛大小适中,呈椭圆形,颅平坦,额适度,吻部相对较狭长。
自从十几年前我来到主人家,每当主人叫我“阿逗逗”时,我会激动地摇着短尾巴迅速迎上去。我挺喜欢这名字的。能经常陪伴主人,逗主人开心,不正是我的天职嘛?
但是我过早地离开了主人,一晃三年了。现在,我只能在另一个维度的世界里遥望人间,遥望着躺在病床的主人……
算起来我在人世间也活了14个年头,对于狗狗们来说,已相当于人类75岁了,但我并不知足。
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四年前初秋的某天,我忽然产生一股莫名的烦燥和恐惧,我对着屋外不停地吼叫。一连几天,我的大嗓门不仅把主人从睡梦中惊醒,也使得整个院子都不得安宁。
半夜三更的,主人朝窗外观望,既不见人影,也不见车过,便吼斥道:“不准再叫了!”是怕影响邻居休息呢,还是顾忌民间流传的“半夜狗叫引来鬼”的说法?我不得而知。我依然单声狂叫不已。主人忍无可忍,拿起拖把棍子生平第一次打了我。我躲进桌子底下鸣咽,坚持自己预感没有错。我是为主人您好啊。
因为我心里始终念着主人对我的好。当我出生才一个来月,被人以1500元钱卖到了主人家(当时这价格不低了),从主人将我搂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我的那刻起,我知道我有了好依靠。
小时候的我长着垂挂的两片大耳朵,一袭淡黄色的皮毛,摇着小尾巴,可谓人见人爱,却活脱脱一个“见面熟”,见了谁都可以跟他走。
主人便和我寸步不离。他开车,我就蹲在副驾驶座上,全神贯注地望着前方。每当红灯亮起,我会像指挥官一般,发出低沉的吼声,提醒主人。糟糕的是,我一激动,就射尿。主人便拿出手纸擦干座椅,摸着我的头,劝我:“安静,安静!不要激动。”
主人搬家,我跟着来到了新家。我们住在五楼顶层,每当主人还在楼底下,我就能预感他回来了,欢快地叫女主人开门。门一打开,我就快速地窜出去,沿着一层层楼梯下去迎接主人。证实了我的预感正确后,只要我一叫唤,女主人就放我下楼接主人。
最令我开心的是每天下楼散步了。院子里的树木花草发出阵阵清香,我开心得撒腿疯跑,东闻闻,西嗅嗅,常常是拖着主人手里的带子,一个劲地往前拉。终于有一天牵绳断了,我独自跑进了附近一个工地,几个民工见我好玩,就把我藏了起来。
主人焦急地一边高喊:“阿逗逗,你在哪里?”一边拉着每位过路人,问有没见到我。最后在一位阿姨悄悄的指点下,才算找到我。从此主人换了一根粗的狗绳牵我下楼。
我每天吃着“宝路牌”狗粮,主人还怕我营养不够,又去菜场买来冻猪肝,用小锅煮熟,放在狗粮碗里喂我。猪肝多香啊,我一口先吃了,闭口不吃狗粮。主人就把猪肝剪得很细很细,捏碎了拌在狗粮里,我只得连狗粮一起吃。十几年如一日,无论酷热或寒冬,这样待我,我能不铭记在心?
我长高、长大了,毛色靓丽,叫声宏亮,成了身体壮硕小伙子。而主人俩却渐渐在变老,再也不能带我到楼下去散步了,我只得在房间地板上摆屎尿摊。主人训斥我,我也知道不对,可总改不了。幸亏我家住在顶楼,上面有个很大的露台。主人在通往露台的门下开了个小门,引导我上露台去尿尿便便。我做到了就给我奖励,我慢慢养成了好习惯。
最让我难忘的是,一次家里来了客人,我“阵来风”发作,兴奋得又蹦又跳。结果脚勾住了桌子上手提电脑的充电线,硬生生将电脑甩到了地上,屏幕碎裂,无法启动,主人1万2千多元从日本买回的SONY电脑就这样瞬间报废了!想起主人平日里那么爱惜这台电脑,我知道闯下大祸了,吓得瑟瑟发抖,慢慢挨近主人的腿,用头轻轻地擦着主人的裤管。谁知主人非但没有打我,连呵斥一声都没有。从此我和主人更亲近了……
我不明白,曾经那么疼爱我的主人,这回为什么下重手打我?我无法开口,但我的预感不久竟变现了:主人在乘坐的公交车上突遇急刹车摔倒,导致右髋股骨颈骨折,加之严重的骨质疏松无法手术,只得住院治疗。我这才停止了狂叫。可惜为时己晚,主人怎么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
我既悲哀又无奈:该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我终日处在痛苦、徬徨、煎熬之中,只有以死来证明自己。
在主人离家的前一晚上,我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轻轻地尽可能地近靠近主人,眼睛专注地望着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期待他能说一句原谅我的话,那怕只是再叫我一声“阿逗逗”也好。但是,没有。主人仍是闷闷不乐。
我生无可恋,整整一个礼拜,郁郁寡欢,不吃也不喝,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在三年前那个早春的清晨,我感到自己终于从躯壳里挣脱了出来,我明白自己的人间之旅己经over。
一切归于静寂。我唯一后悔的是,在我离别人世前,无法与主人道别。主人,您会记得我吗?
佛说,众生有六道: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我只悲伤自已是一条狗,终究无法与人类沟通。
如果有来生,我多么希望我和主人能够生活在同一道上。当然,但愿那会是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