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沙漠豪猪
不久之前在云南西双版纳植物园发生了一桩性质恶劣的盗窃案件,一株树龄51年的降香黄檀(Dalbergia odorifera)被盗,引起了各方关注。在新闻中最引人注目的字眼就是说这株降香黄檀“价值百万”,但它的真正价值其实并不止于此。
(国家林业局新闻微博截图。)
【一棵大树,何以“价值百万”?】
降香黄檀的心材就是明式家具用材中品级最高的木材——黄花梨,在同属替代品越来越多的今天,也被叫做海南黄花梨。之所以要加上“海南”这个前缀,是因为它的主要产区曾经是我国的海南岛。然而在经年的砍伐下,现在海南的野生降香黄檀资源业已枯竭,野生的大树只剩下保护区中的寥寥几棵,人工栽种的大树也被严密保护起来不作砍伐。在海南和广东、福建等地有不少成规模种植的新林,但是目前还都没有成长到能做家具的规格。
(明黄花梨插肩榫翘头案。图片:上海博物馆)
目前市场上黄花梨的价格很高,好品质的大料每吨价格能过千万。而且这也经常是空有价格而没有货源,几乎所有这样的材料都掌握在少数家底丰厚的木材商手中,少有流通。这次西双版纳的盗窃事件也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而发生的。
【植物园里的降香黄檀,价值远超木材本身】
“价值百万的木材”听起来有些诱人,但西双版纳植物园里的三棵降香黄檀价值不仅仅是这些木材。把一株51年的大树锯了卖掉所获得的钱仅仅能够在北京市区外围的小区里买一套没有客厅的小开间,但是损失的,却是难以估价的希望。
随着人类对自然的干扰强度增大,植物在自然界中的灭绝速度也是在飞速爬升。目前世界上至少1/6的树种生存受到威胁,仅仅在我国,濒危高等植物就有4000到5000种,占整个植物区系的15%到20%。植物园的重要功能之一就是保存下来这些受威胁植物的个体,维持物种的生存。植物不同于动物,即使只剩下一株个体也很有可能通过无性繁殖的手段获得新个体,植物园中种植珍稀濒危植物可以给受威胁的物种留下恢复野生种群的希望。经过植物园的种植和驯化,有些植物甚至已经可以作为园林树种大范围栽种,水杉、银杏等就是其中的典型。
(现在,银杏已经是常见的行道树之一。图片:baixiaocha0912)
如果非要估价的话,那么价格应该是从没有植物园种群的条件开始恢复野生种群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和金钱成本,不光高昂,而且还很有可能花了钱都做不成功。
【保护植物,价值何在?】
也许有人会问:挽救了这些植物又有什么用呢,能换成钱吗?
抛开植物直接或潜在的经济价值不谈,只说它们在生态系统中的价值,每种植物都是生态系统的重要环节。一种植物的消失往往伴随着其它生物数量的减少甚至绝灭,严重到一定程度就会影响这个生态系统内人类的生存。也就是说保护濒危植物所带来的收益就等于改善恶化的环境所要付出的时间和金钱。所以说我们保护生物多样性并不是出于什么复杂而崇高的目的,而是很单纯地为了保证我们人类能够尽可能长久地在地球上生活下去。(扩展阅读:世界动物日的思考:我们为什么要保护野生动物?)
(来源:yunnan.cn)
很遗憾地是并非所有人都能认识到这一点,所以就出现了对自然的肆意破坏和无节制掠夺。植物园作为科普宣教机构,可以通过科学传播的手段使更多的人——尤其是孩子们——认识到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意义。从这一点上来看,植物园引种濒危植物也是为延续人类生存带来了希望。
【被盗的,不止是降香黄檀】
确实,少了一两棵降香黄檀对整个植物保护大计来说损失并没有大到不可挽回,但是如果这种案件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就不一样了。在搜索引擎中输入“黄花梨 被盗”就能发现不管是行道树还是植物园,甚至连广东省林科院种植的降香黄檀都有被盗的案例。
(就在去年,江门市圭峰山风景区的降香黄檀也被趁雨伐倒。新闻图片:羊城晚报)
人工栽种的尚且如此,野生的大树就更是一些人垂涎的摇钱树。2011年海南昌江县霸王岭一株百年的降香黄檀被当地人盗伐,收购方两人还都是海南省黄花梨收藏协会会员,案件告破后涉案人员均因涉嫌非法采伐、毁坏、收购、运输国家重点保护植物罪受到刑事处罚。
但一株百年老树,却再也不能活过来了。
不止降香黄檀,很多其他有经济价值的植物也遭受了相同的命运。比如以各种石斛为代表的野生兰科植物,只是因为莫须有的“药用价值”就遭到了毁灭性的采挖,很多种类现在只能在悬崖绝壁或者参天树顶才能找到立足之地。土沉香(Aquilaria sinensis)的树干受伤后能够分泌出有香味的保护性油脂,称作沉香,从宋代就是人们追捧的高级香料。我国的野生土沉香资源曾经十分丰富,但现在大陆的野生植株基本上都被扫荡完毕,盗采者就把手伸向了生态环境保护较好的香港。从2009年到2013年,香港警方共接获25宗盗伐案件,涉案沉香上百公斤。杜仲(Eucommia ulmoides)韧皮部的提取物据称有一定的药用价值,所以做为行道树的杜仲就屡屡遭到扒皮。就在北京教学植物园这一个单位里,上世纪九十年代就曾经出过两次杜仲被扒皮的盗窃案。分布于西部高山地带的雪莲(Saussurea spp.),被盗采盗挖的案件更是多不胜数。
(杜仲的果实。图片:wiki commons/A. Barra)
除了这些已经位列名录的植物,很多还没有列入保护植物名录的物种受到的威胁可能会更大,因为缺少法律法规约束,所以一些人采挖起来更是肆无忌惮。比如文玩市场上这两年火爆的“麻梨疙瘩”和“崖柏”,其原植物分别是小叶鼠李(Rhamnus parvifolia)和侧柏(Platycladus orientalis),虽然目前它们的野生数量还算多,但采挖它们要负的法律风险也很低。如果不加以限制,这些很可能会步黄胸鹀(Emberiza aureola,俗名禾花雀)的后尘,从无危物种变成受威胁物种。(编辑:老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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