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牛汝辰 牛汝极
《突厥语大词典》(简称《词典》下同)的作者是维吾尔族的伟大学者马合木德·喀什噶里。《词典》成书于十一世纪七十年代,当为我国南宋年间。《词典》自1915年在伊斯坦布尔刊布以来,国外先后把它译成德文、土耳其文及乌孜别克等文的译本,俄文本也即将出版。同时还有许多学者正致力于《词典》的研究,已发表了许多专著和学术论文。国内自新中国成立后,也有一些这方面的论著发表,1981年出版了《词典》的维吾尔文第一、二、三卷。汉译稿十年后也已出版。本文主要参照维文本(当时汉文版还未出版)第一卷,研究书中出现的中亚、新疆地名的含义及地望。由于宋代的汉文史籍中,记述中亚地理方面的著作不多,因此,《词典》在这方面填补了这一时期汉文史籍中的空白。历史上中亚、新疆地名资料奇缺、杂乱,加之汉译地名的缺陷,许多非汉语地名难以复原,造成今天中亚、新疆地名研究的复杂化。
正如《词典》作者所说:“我花了几年的时间,考察了突厥人,土库曼人,虎思/乌古斯人,职乙/炽俟人,黠戛斯/柯尔克孜人的城市,冬夏的住所。在收集这些语词的同时研究并弄清了他们的语词的不同特性。”[1]正是基于这种情况,我们可以说《词典》是一部有价值的中亚、新疆地名文献。据不完全统计,第一卷所收地名有72条之多,其中对山川脉络,城镇方位,道路远近,当地居民及民间传说等都详加叙述。《词典》所附的圆形地图[2]是流传至今的最早而又最完整的中亚舆图,因此我们也可以说《词典》的作者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地理学家。
下面我们就第一卷中的地名按音序一一叙述并补注,因才学所限,错误难免,敬希同志们批评指正。
(1)“阿勒吞(altun)——离回鹘不远的一座大山,它的四周居住着许多游牧的突厥人。当祖尔卡尔纳音逼近秦的领土时,一位突厥战士用马刀砍死了祖尔卡尔纳音的一个战士,把他从头至肚脐眼劈成两半。在死去的战士的腰上,系着装了金币的钱包,它也被劈开,血迹斑斑的金币散落在地上。次日清晨,突厥战士看到血迹斑斑的金币,相互问道:‘这是什么?’他们说:‘Altun Kan——金色的血’,于是在这里的一座大山也起了这个名字”。(T.I.122)
阿勒吞山,即今天的阿尔泰山。史籍上曾称“金徵山”和“金山”[3],“阿勒吞”为突厥语“金子”之意,此山产金故名。上述《词典》记述的“阿勒吞”一条,属民间传说,并非就一定是阿尔泰山的由来。
(2)“阿勒腾(altΪn)——下面,下游。”(T. I.147页)
此词在中亚地名中常用来表示方位,如在喀什噶尔东北部有一地名叫阿图什。它南面不远处有一个村庄就叫阿勒腾阿图什(altÏnatux)——下阿图什,在哈萨克斯坦伊犁河北部有一座叫阿尔腾埃麦利山脉,在阿嬷(alay)山谷南部的阿尔腾马扎尔(altÏn-mazar)可能就表示“下面的坟墓”或“下面的陵园”之意。
(3) “阿鲁克——吐鲁克(arukh—turukh)——为费尔干和喀什噶尔之间的一达坂名”。又说“阿鲁克艾尔(arukhər)——疲惫的人,该词用于别处也有此意”。(T.I.189页)
(4)“阿什羌(axÏqan)——通往秦的道路上的一个落脚城”。(T. I.186)
(5)“阿鲁什(alux)——喀什噶尔的一个村名”。(T. I.84) 。
此村离马合木徳喀什噶里的家乡乌帕尔不远[4]。
(6)“阿拉姆特(aramut)——一地名。”“位于回鹘汗国不远的一个突厥部落。”(T. I.187)
(7)“阿尔古(arghu)——两山之间,在恒罗斯(或塔拉斯,今江布尔城)和八刺沙衮之间的城市就叫阿尔古,因地处两山之间。”(T.I.172页)
“阿尔古”一名,《新疆图志》为“阿喇古”,《新疆识略》作“阿尔瑚,谓在玉斯图阿图什(今阿图什县治)城东北八十里。今阿图什市北有阿湖,即阿尔瑚也[5]。“阿尔古”一名不见于更古的其他史料,作者说阿尔古一般指两山之间的隘路,显然阿尔古地区得名是因其位于亚历山大洛夫斯基山(楚河与恒逻斯之间的山脉)和楚——伊犁山脉之间[6]。
(8) “阿勒古克(alghukh)——喀什噶尔的一个村名”。(T.I.136页)
(9)“阿克萨依(akhsay)——一地名”(T.I.111)
“阿克萨依”一名,作者没有讲是在何处。我们疑为今天和田县南部的“阿克萨依钦湖”附近。“阿克萨依”为维吾尔语“白河滩”之意。
(10)“阿兹克(azÏkh)——我们家乡的名字”(T.I.86)
阿兹克在疏附县乌帕尔乡的“阿兹克”村(在苏赛尔山口)。“阿兹克”一词,作者释为“熊”[4]。马合木徳于九十七岁时,逝世于阿兹克村,埋葬在今被称作“海兹莱提·毛拉姆(意为尊敬的学者)陵墓[7]。
(11)“阿拉(ala)——费尔干旁边的一个牧场名”。(T.I.111页)
作者对阿拉一词释为“讨厌的(人)”,“花色(马)”和“二心、不忠”等意。
(12)“阿拉·牙尕奇(alayaghaq)——为一边界地名”。(T.I.111页)
“阿拉·牙尕奇”为维吾尔语“花木,杂色木”之意。
(13)“阿孜孜(aziz)山——无法翻越的高山。”(手抄本T.I.88)[1]
(14)“阿孜格什(azokÏx)——一地名。”(T.I.131)
(15) “布古尔(bügür)——在库车和回鹘国之间的山上建立的一个城堡。这是边界。”(T.I.468页)
《西域图志》为布古尔,也作玉古尔,汉代为轮台地,《史记》作仑头,即今轮台县治。
“布古尔”系古维吾尔语,似为“肾,肾脏”之意。
(16)“巴刺沙衮(balasaghun)又呼虎思斡耳朵(Kuzordu)。(T.I.168)
“虎思斡耳朵”一名的产生不会晚于766年,虎思/乌古斯人起源于九姓乌古斯[8](即九姓)。“斡耳朵(ordu)”原系突厥“牙帐”之意,后转为“宫殿,王城”之意。“虎思斡耳朵”即乌古斯王城之意。此为西辽国都,在今托克马克城东四十里[9]。八刺沙衮即裴罗之对音,而沙衮则为将军,因此,遂有裴罗将军城之称,谓为纪念骨力裴罗(牛注——一说为突骑施黑姓可汗名阿多裴罗)而得名[10]。
(17)“布勒加尔(bulghjar)——大家都熟知的一突厥城”。(T.I.596页)
布勒加尔为伏尔加河中游的一部落名称,其语言大多学者认为属突厥语[11]。
(18)“巴克尔勒格(bakhÏrligh)——距八刺沙衮不远的一个地名。”(T.I.644)
“巴克尔勒格”手抄本释为“铜山”(手抄本T.I.457页)[1]。
(19)“巴尔楚克(barqukh)——是阿夫拉西雅普[12]建立的一城市。布合塔·纳萨尔(buhta nassar)的儿子bətzən(一说Bizen)葬于此。”(T. I.608)
巴尔楚克就是今天的巴楚。“巴尔楚克”《西域同文志》释为“回语(即维吾尔语),楚克全有也、地饶水草故名。”
(20)“巴勒克勒格奥古孜(balÏklih ogüz)——盛产鱼的河流。此词(ogüz)在阿尔古部落语言中用来表示沼泽、泥泞的地方。”(手抄本I.458)
“巴勒克勒格”为突厥语“有鱼的”意思。
(21)“布喀其阿尔特(bukhaqart)——一达坂名”。(T.184)
“阿尔特”表示“山口、达坂”之意,这中亚山区的地图上有许多以“阿尔特”结尾的地名:别迭里阿尔特(Begeлbapm)[13],库加尔特(kyrapт) [14],木扎尔特达坂(muzart dawini) [15],阿卡尔特(Akapm) [14],克孜尔阿尔特山口(Kызы-KAp)[13],图鲁噶尔特山口(Turugart) [16]等,显然阿尔特一词表示人们能够通行的达坂、山口之意,《词典》里有一则谚语道:“yalkhawgha əxikartbolur”。(懒汉跨门槛,好似科达坂)。
(22)“巴格拉姆·库姆(baghram·kum)——大沙漠、沙海。喀什噶尔和莎车之间的沙漠叫“巴格拉姆·库姆”。(T.I.631)
在疏勒和莎车之间现在有个叫baghakum的沙漠,就是《词典》里的“巴格拉姆·库姆”[17]。
(23)“八尔罕(barhan)——下秦的名字。离喀什噶尔不远的一个山上的城堡。此山产金矿”。(T.I.567)
参见“桃花石”条。
(24)“巴尔羌(barqan)——地名”(T.I.567)。
(25)“霍扎尔(hozar)——突厥国一地名”。(T.I.536)
(26)伊拉(Ïla)——一河名。河两岸居住着突厥的样磨,土赫色(tohsi)及处月部落的一部分。此河就是突厥国的阿姆河(jδyhun)。”(T.I.124页)
“伊拉”即今天的伊犁河。据《世界境域志》记载:“伊犁河,源于伊格拉吉·阿尔特山,向北注入亦思宽湖”(应注入巴尔喀什湖,非此湖) [18],伊犁河《前汉书·陈汤传》名伊列水,《新唐书》称伊丽河,亦名帝帝河,《西游录》叫亦列河。《西域同文志》把“伊犁”释为准噶尔蒙古语,为“光明显达”之意。待考。
(27)“依克奥古孜(ikkiθgüz)——距湖不远有城名依克奥古孜,即“双河”之意,因位于伊犁河与另一河牙分奇(yafinq)汇合处而得名。”(手抄本I.58/T.I.80)
但在《词典》所附地图中,牙分奇画在伊犁河南,双河画在伊犁河北。1253年欧洲旅行家鲁不路克在伊犁河北经过一Equius城。该城可能就是双河的拉丁文拼音[19]。
(28)“坎且克·赛依尔(kənqək səngir)——塔拉斯旁边一个城名。此地为科普恰克的边界。”(T.I.626) 坎且克为一突厥部落。“(T.I.626)
“坎且克”有又疑为佉沙[20]。
(29)“坎德(kənd)”——在乌古斯及其邻近的人民的语言里为“村庄”之意,在大多数突厥人民的语言里为“城市”之意,如费尔干城就叫“奥孜坎德”(θzkend)即自己的城”之意。又如“赛米孜坎德”(Səmiz Kənd)也因是个大城而这样称呼。在波斯语里它为(Səmər kənd)。”(T.I.448-449)
“坎徳”在现代维语里为“村庄”之意,在地名中用的较多。
(30)“苦散(Kusən)——‘库车’城的又一称呼,此城位于回鹘边界,”(T.I.526)
库车古称龟兹,《元史》作苦先,又作曲先和苦叉,都为龟兹的不同译音。“库车”在现代维语叫Kuqar,来自Kuqa(汉文古代写作龟兹Kutsi-kuqi)十古代龟兹语ri(“城市”之意)即kuqa+ri>kuqar,意为“龟兹城”[21]。《词典》谈到伊斯兰教疆域时说:“伊斯兰教的北界是库车(手抄本I.339)和布古尔(Bügür同上301)南界是且末(qurqən)城(同上364)。
(31)“克什米尔(kəmir)——突厥国的边远城市。此城为天使苏来曼圣人所建”。(T.I.597)
“克什米尔”一词汉魏时称罽宾,唐代称箇失密,《西域记》作迦湿弥罗,《元史》作怯失迷儿。“克什米尔”为梵文“迦布耶布(神名)的住所”。一说意为梵文“从水中汲干的土地”。
(32)“喀尔纳克(kharnakh)——乌古斯城”。(T.I.618)
(33) “喀普什(kapux)一阿尔古国一地名”。(T.I.478)
(34)“克普恰克(khΪfqakh)——喀什噶尔旁边的一个地名”。(T.I.620)
“克普恰克”在今阿图什市西北部的买依丹(maydan)河和奥尔吐苏(ortusu) 河之间的一个村子[22]。克普恰克(或科普察克)为一突厥部落名称。
(35)“柯孜勒(khizil)——横穿喀什噶尔的一条河名。”(T.I.512页)
“柯孜勒”即今天的柯孜勒苏河,在今乌恰县境内。“柯孜勒”为突厥语的“红”之意。
(36) “库孜塔格(khuztagh)——阳光照不到的山,只在傍晚左侧略有一点阳光”(手抄本I.315页)[1]。
(37) “曼克什拉格(mankhixlagh)——乌古斯家乡一地名”。(T.I.607)“克什拉格—冬窝子,过冬的地方。”(T.I.607)
(38)“奥尔达(ordu)——靠近八刺沙衮的一个城市。八刺沙衮城又叫虎思斡耳朵。” (T. I. 168)“汗城”,以此把可汗居住的喀什噶尔城叫作 kənd。(T. I. 168)
当时喀拉汗王朝的大可汗驻在虎思斡耳朵,付可汗驻地先是怛逻斯(塔拉斯),之后迁到喀什噶尔[23]。“ordu kənd”为“汗城”之意。
(39)“奥特鲁克(otlukh) ——塔拉斯附近的一个城名”。(T.I..133)“奥特鲁克——在该城居民的语言里意为马厩。”(T. I. 133)
(40) “奥孜(oz)——喀什噶尔山上的一个冬窝子,”(T.I.110)
此村位于柯尔克孜州乌恰县南部,现在叫柯孜勒奥衣(khiziloy) [24]。
(41)“乌帕尔(opal)——我们家乡的名字,”(T.I.99)
作者特别强调了这个大村庄距喀什噶尔西南36公里,直到现在还叫乌帕尔[25]。前面提到的“阿兹克”为今疏附县的乌帕尔乡的阿兹克村[7]。乌帕尔《西域图志》作鄂坡勒。《新疆识略》作乌帕尔。
(42)“恰格拉(qaghla)——乌奇(uq)城外的一个牧场的名字。”(T.I.561)
恰格拉可能在今阿克苏阿苏克(asuk)的西部,现位于靠近乌什边界的恰格拉克(qaghlak)地区[26]。
(43)“丘尔羌(qurqan)——且末(qərqən),秦道路上的穆斯林一边界之地。”(T.I.567)
“丘尔羌”在今且末县治,一说为今县治与塔他浪(Tartrang)之间,且末又称东尔臣,此地之国时为鄯善国所并,“鄯善”、“车尔臣”可能都是“丘尔羌”的音转,汉代鄯善在今若羌县境,与今鄯善县不同。
(44)“苏拉格(suwlagh)——地名”。(T.I.606)。
苏拉格可能是今疏附县西北的苏拉格(sullagh)[27]。苏拉格可能就是疏勒,即粟特的一个村落,在丝绸之路上分布着许多经商的粟特人的村落,公元七、八世纪时,这些粟特村落在各地颇受优待,享受着自治权[28]。
(45) “赛克尔买(səkirmə)——和田路上的一个城名”。(T.I.638)
(46) “苏格纳克(sughnakh)——乌古斯城”。(T.I.616)
(47) “斯特昆(sitkün)——一乌古斯城名”。(T.I.577)
(48) “塔拉斯(talas)——是怛逻斯(tÏraz)的名字和著名的城市名。此城有二,一个叫‘乌鲁格·塔拉斯(ulugh talas)——大塔拉斯’,另一个是在穆斯林交界处,叫‘凯米·塔拉斯(kəmitalas)——小塔拉斯’(T.1.474)。
塔拉斯(怛逻斯)在今苏联吉尔吉斯的江布尔城,“塔拉斯”一词的含义,《词典》释为:用麻织成的在赛马场和游艺场用的绳子。(T.I.474)
(49)“吐曼(tümən)——流经喀什噶尔中部的一条河的名字。”(T.I.522) “吐曼”意为“万,许多”(T.I.522)。
(50)“吐力格(torÏgh)——喀什噶尔的一个牧场名”。(T.I.484)
吐力格可能在流经乌恰县东北部的吐尔尕特(torghat)大坂的吐尔尕特河之滨,现在此地还有吐尔尕特居民点[29]。
(51)“塔尔吐克(tartuk)——样磨(yaghma)故乡的一个城名”。(T.I.611)
(52)“塔什干(taxkənt)——夏西(xax)城的名字,原名是“塔什干”,即“石头城”。(T.I.577)
作者在谈到此城时说,塔什干城还有“恰奇(qaq)”和“塔尔干(tarkənd)”等名字。在阿拉伯文献中是“夏西”,在塔吉克一波斯文献里是“恰奇”,而在突厥语文献中就是“塔尔干”。后一名称我们是从《词典》里找到的:“塔尔千”表示“附属的”。可汗统治者把隶属于他们的省称作塔尔干。(手抄本I.413)[1]
(53)“塔乌什干奥古孜(tawuxkhan θgüz)——为乌什(uq)城的一条河”。(手抄本卷I.256)
此河从今乌什县城附近流过,现称“托什干(toxkhan)河。”[1]
(54) “塔姆尕(tamgha)——注入大海、湖泊或注入大江的河流及分支,小舟在河里的停泊处也称为塔姆尕。”(手抄本I.400)[39]
(55) “塔里木(tarim)——注入湖泊和沙漠的河流的分文”。
“在回鹘边界上库车附近的一个地方也叫“乌斯米·塔里木”(usmitarim),那儿流淌的一条河也叫“塔里木”。(T.I.514页)“乌斯米·塔里木,是从伊斯兰[30]流往回鹘汗国的一条大河。此河在此注入沙漠。”(T.I.175)
“塔里木”一词的含义至今说法不一,一说为维吾尔语“脱缰之马”,一说为维吾尔语“宜于耕种之地”;一说为古匈奴语“撑犁”音转,意为“天”,引申为“圣贤”、“光明”等意。我们认为《词典》的解释是正确的,因为这一解释说明当地居民和作者都了解塔里木河是流入湖泊的,同时知道中亚河流的令人吃惊的特性——消失于沙漠之中;“塔尔(tar)”一词通常表示“传播,移动,分布,消失”之意。现代乌兹别克语中“塔尔莫克(tarmok)”一词表示“急流,支脉”。
(56)“塔德滚(tadghun)——即塔孜滚(tazghun)河,为幼发拉底(firat)河及其类似的一条流域。此词可当表示‘河’之意的‘奥古孜(θgüz)’一词来使用”。(T.I.570页)
塔孜滚河指今疏勒和英吉沙之间的河流[31]。
(57)“桃花石(tavghaq)——摩秦国名。此国和秦相距四个月的路程。实际上有三个:1)上秦在东,是桃花石;2)中秦为契丹;3)下秦为八尔罕。而八尔罕就是喀什噶尔,但现今桃花石被称为摩秦,契丹被称为秦。”(T.I.592)
(58)“桃花石——每一个大而古老的东西叫‘tavghaqazi’,此词(tavghaq)也用于汗的称号。‘桃花石汗(tavghaqhan)’意为‘国家古老而又伟大的汗’。(T.I9592)
桃花石一名为“强有力”之意,曾是建立我国北魏(386—534年)王朝的一个操阿尔泰语系的民族拓跋的名字[23]。喀拉汗王朝在中国西部建立以后,大汗所上尊号中经常出现桃花石汗字样。汗国分为东西南部,这一称号也经常见于东、西两部大汗的全称之中。公元1069年在喀什噶尔成书的《福乐智慧》中就有这一称号;又如西辽的步离的斤称汗后。所上尊号为易卜拉欣·桃花石汗,这个称号见于他在1059(回历451)年铸造的钱币上,而且凡有桃花石汗一名的地方,均易为阿拉伯语的“蔑力克”——秦,意为《中国之君》[2]。这表明了他们同东方祖国的关系,马合木德·喀什噶里自认自己是秦人,即中国人。
从作者对“秦”所做的释文中看,我们在处理秦/摩秦的译名时就必须把整体之秦[32]译为宋、契丹和喀什噶尔;中国就是由上述三部分组成的整体;摩秦[33]译为宋,狭义之秦译为契丹,这才更加切合当时的实况,也更体现《词典》作者的本意[2]。根据《词典》的记载,我们可以推测“上”和“下”是用来表示东方和西方的。须知上秦完全不是山国,而是辽阔的平原。相反下秦——是中国高山的一部分,操突厥语的各民族,其所以把“东”称为“上”,是因“上”意味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西”所以称“下”,是“下”表示“日落的地方”。马合木德·喀什噶里的圆形地图的方向是这样表示的:上——东,下——西,右——南,左——北。弄清了这一点,《词典》提到的“上秦”为中国东部,“下秦”为中国西部就容易理解了。
(59)“塔特·桃花石(tat tayghaq)——突厥的一部,因为他们生活在桃花石的故乡,所以叫‘塔特·桃花石’,‘塔特’指回鹘;‘桃花石’指秦”。(T.I.592)
(60)“塔特桃花石——这是一个谐音词,‘塔特’一词表示‘波斯(pars)’之意,‘桃花石’一词表示‘突厥’之意。我认为我下的定义是比较正确的。伊斯兰国的著明解释是这样的,在一些地方也是这样。”(T.I.592)
有趣的是,喀拉汗王朝对穆斯林伊兰人和异教徒回鹘人都用一个词——塔特(tat) 称呼之(手抄本II,224)。关于这个词的来源现在尚有争论。在民族学上,它现在用来称高加索操伊兰——突厥混合语的犹太人(塔特语为一种伊兰语,属伊兰语西支)。这个词在中亚土库曼人中用来指称有农业文化的人(包括希瓦人)。这个词在十一世纪也用于这个意义。否则就不能解释为什么同一个词同时用来指称伊兰任何定居的突厥回鹘人[34]。
(61)“突厥(türk)”——‘突厥’一词具有统一和众多之意。如问道:‘你是谁?’答道:‘我是突厥’,这就具有统一之意。说‘突厥军队已出发’时,表示众多之意”。(T.I.458)
(62)“突厥——一突厥城名”。(T.I.455)
关于“突厥”一词的含义说法不一。一说为“强有力的”之意[35],一说《隋书》把突厥解释为兜鍪,即头盔。国外万贝里解释为“创造者”之意。巴特曼诺夫解释为“以法规联合起来的人”[36]。前一说法较流行,即“强有力的”。
(63)“乌鲁什 (ulux)——村名,冬窝子名,为处月语。在八剌沙衮及相邻的阿尔古城中,居民称乌鲁什为城市之意。所以八刺沙衮城又叫库孜·乌鲁什(khuz ulux)”。(T.I.85)
库孜·乌鲁什与虎思斡耳朵都为“乌古斯王城”之意。
(64) “回鹘(Uyghur)[30]——一国名[37]。此国有五城,这些城市是他们与祖尔卡尔纳音(zulkərnəyn)可汗协商后所建。”“这些城市是唆里建(sülmi),此城为祖尔卡尔纳音所建,高昌(koqu),彰八里(qanbalÏk),别失八里(bəxbalÏk),养吉八里(yangÏbalÏk)。”(T.I.152)
唆里迷(sülmi)——是十至十三世纪时的名称,在此之前称作亻乌夷,阿耆尼(唐以前),之后叫作恰里斯(明末清初),喀喇沙尔(清以后到现在),就是今天的焉耆或焉耆附近[38],在《词典》所附的圆形地图中,唆里迷被置于高昌以南,库车以东。
高昌(khoqu)——是城名,也是整个地区名”。(手抄本ΙΙΙ.168及180)
高昌为今吐鲁番市哈刺和卓城,也称亦都护城。
彰八里(qanbalÏk)——又称昌八里等,为今昌吉。
别失八里——为今吉木萨尔县北后堡子北之破城子。为唐代北庭故城。“别失八里”系突厥语,为“五城”之意[39]。八里(balÏkh)(城市)一词和别失八里早在鄂尔浑碑铭中已有。《词典》中balÏkh一词被称解释为“黏土”。城市一词来源于其建筑材料[6]。据《旧唐书地理志》记载:“后汉车师后王庭,胡故庭有五城,俗号五城之地”。经实地考证别失八里城确系五部分组成,别失八里在回鹘史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公元840年漠北回鹘西征至北庭,从此北庭始称别失八里;并成为北庭回鹘的真正中心,实际上的都城;至迟到851年,回鹘又以别失八里为基地进据西州建立了高昌回鹘王国,别失八里一度成为都城,后改为“陪都”[40]。
仰吉八里——疑为呼图壁以西,玛纳斯县治以东三十里,《西域图志》为阳巴勒噶逊[30]。
(65)“先曲(Xənqü)——上秦路上的一个城市”(T.I.544)。
(66)“艾提勒(etil)——伏尔加河。科普恰克国一河名。此河注入布勒加尔(里海)其中一支来自俄国”。 (T.I.100)
(67)“艾提勒——艾提勒河水奔流,撞击着岩石之脚,许多鱼和蛙在池中,由于河水泛滥,池水是满满的”。(T.I.100)
伏尔加河在布勒加尔人和哈扎尔人那里都称作艾提勒。这个词在楚瓦什语中为“河流”之意。《隋书》作阿得水。早在公元二世纪,即当(希腊)地理学家普拖雷家米时代,匈奴已出现在离伏尔加河不远的地方。艾提勒一名那时尚未出现[6]。
刘义堂认为铁勒,丁零等皆为古突厥语艾提勒(Etil)一音之转,其义为“河流”。故其部族乃因居于河宾而得名[41]。
(68)“奥祖克(θzük)——因挖掘而形成的湖泊。自河流分出的河湾就叫“奥祖克苏(θzük suw)。”(T.I.97)
“奥祖克”一词在苏联卡腊卡尔巴克用得十分普遍,阿姆河的支流都带有乌贾克(即奥祖克)的后缀:喀拉乌贾克,库库贾克,苏廷乌贾克,季库贾克。
(69) “奥吐坎(θtükən)——鞑靼(蒙古)原野上的一个地名。距回鹘不远。”(T.I.186)
(70)“奥古孜(θgüz)——同阿姆河和幼发拉底河一样,表示所有汇集于大河流的名称。此词单用时,乌古斯语流行着“bənəgit”河的概念,因为他们的城市就濒临此河,他们的游牧民也在此河之滨生活。在突厥人民家乡的一些其他河流和水系也叫奥古孜”。(T.I.80)
奥古孜一词为“水,河流”之意,C·Л·托尔斯托夫研究过这个词的含义,他写道:“突厥语奥古孜一词具有两个基本含义——“河流”和“公牛”。希腊人称之为阿克斯 (Akes)。中亚居民到十七世纪时称阿姆河为奥古孜河。这是里海沿岸的游牧民族马萨格泰人的词,而马萨格泰人则属中亚突厥人种[42]。
B·B·巴尔托里德也提到阿萨夫奥古孜是阿姆河的主要支流[43]。
“有一则谚语:kaynar θgüz keqiksiz bolmas——即使是湍急大河,也不会无处渉渡(也不会没有渡口) ”。(手抄本I.371)
这样,奥古孜一词具有“水”、“河流”、“支流”这样一些独立的很普通的意义,古希腊的奥克斯(oks)、奥克苏斯(oksus)——就是被曲解的奥古孜“河流”一词。
(71) “玉栏(ürəng)——紧靠罗马国北部边界的一个地名,正确的写法是“外栏 (wərəng)”(T.I.182)。
(72)“于阗(üdün)——和田城的名字。在和田的居民也被称为‘于阗’”。(T.I.104)
“于阗即今天的和田,“于阗”是üdün的汉文译音。《西域记》上说:匈奴谓之于遁,诸胡谓之豁丹(kotona),印度谓之屈丹”。“于阗”是一个古和田部族或人们共同体的名称。后来汉文史籍翻译的尉迟姓氏的尉迟二字也是来自于阗(üdün)这个名称。
(73)“额尔齐斯(ərtix)——河名,流经雅马克草原。由一些支流汇集而成,此水汇入湖泊。额尔齐斯的词意是这样的:它来自ərtixmak一词,具有‘竞渡’之意”。(T.I.234页)
额尔齐斯一词有人认为不是突厥语[44]。
参考文献
[1]《词典》手抄本第一卷44页,这里的译文参照X·X·哈萨诺夫的俄文译出,载《东方地名》31页,莫斯科1962年。
[2] 张广达.关于马合木·喀什噶里的《突厥词汇》与见于此书的圆形地图[J].中央民族学院学报,197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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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伊布拉音·穆提义,米尔苏里坦·乌斯曼《关于喀什马合木德·喀什噶里陵墓的调查报告》油印稿198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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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苏)巴尔托里德.中亚突厥史十二讲[M]//耿世民,译.中亚简史,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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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刘义棠.维吾尔研究[M].正中书局,1997:159.
[11](苏)巴尔托里德.中亚突厥始史十二讲[M]//耿世民,译.中亚简史,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80:95.
[12]阿夫拉西推普(afrasiyap)尽管是个非突厥语的名字。我们第一次从马氏书中知道。突厥古代民歌中的英雄阿勒普通阿(Alp Tonga)与阿夫拉西推普是一个人。(《词典》手抄本I.44页)关于阿夫拉西推普的首府被说成是喀什,(手抄本I.288)参见:(苏)维·维·巴尔托里德.中亚突厥史十二册[M]//耿世民,译.中亚简史,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80:115.
[13]在苏联吉尔吉斯的伊塞克库尔州。
[14] 在苏联吉尔吉斯的奥什州。
[15]在新疆昭苏县。
[16] 在新疆乌恰县。
[17] 参见《词典》维文本 I.631 页注1。
[18] 胡杜德·阿勒·阿拉姆. 王治来,周锡娟,译.世界境域志(中世纪下半叶)[C]//新疆社会科学院中亚所.中亚学会论文.1983.
[19](苏)巴尔托里德.中亚突厥始史十二讲[M]//耿世民,译.中亚简史,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80:120.
[20]马合木德·喀什噶里.突厥语词典(乌兹别克文)[M].“在喀什附近有说坎且克语的村子,居住在城市中的人则说王朝(喀拉汗王朝)突厥语”(第一卷):65-66.
[21] 耿世民.试论塔里木盆地民族的融合和近代维吾尔族的形成[C]//新疆历史论文集.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82:269.
[22] 见《词典》(维文版)620页注[1]。
[23] 耿世民.哈拉汗朝历史简述[J].新疆社会科学,1982(1).
[24] 《词典》T.I.110页注[1]。
[25]《词典》T.I.99页注[1],其中里程可能有误,应为40多公里,1:1百万地图。[26-27] 《词典》T.I.561页注[1]。
[28] 穆提义.中亚地区的三个重要民族及其语言[C]//新疆历史论文续集.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
[29] 《词典》T.I.484页注[1]。
[30] 由于当时库车以西的居民信仰了伊斯兰教,而东部回鹘则仍信仰佛教,为了区别二者,称东部为回鹘,西部为伊斯兰。
[31] 《词典》T.I.570页注[1]。
[32]在印度,伊朗中亚地区,中国因秦国/秦朝而被称为秦,此说已成定论,见:伯希和.中国名称起源考[J].通报,1912,13.
[33]摩秦,实由印度及穆斯林对中国的又一称呼一一摩诃支那/莫诃支那——演变而来。这一演变在不少文献中有明确记载,例如十三世纪波斯史学家刺失德丁就在他的《史集》中说道:“在印度人的语言中,南部中国被称为摩支那/摩秦,意为‘中国’,摩秦一词即由此产生。”参见:卡特梅尔布本《刺失德丁撰蒙古史》,转引注[2]。
[34] (苏)巴尔托里德.中亚突厥始史十二讲[M]//耿世民,译.中亚简史,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80:118.
[35]中央民院民语系.古代突厥语文献迭读(一)[M].1977:1.
[36]魏萃.中国突厥语概论(总论初稿).1984:2.
[37]指隶属于中国的地方政权。
[38] 耿世民,张广达.唆里迷考[J].历史研究,1980.
[39] 冯承钧.西域地名[M].中华书局,1980:105.
[40]孟凡人.论别失八里[J]新疆社会科学,1984(1).
[41] 刘义堂.维吾尔研究[M].正中书局,1975:157.
[42] C·Л·托尔斯托夫.引自露西早期史《古代民族学文集》[J].苏联民族学,1947(617):39-59.
[43] B·B·巴尔托里德.有关咸海和阿姆河下游地区从远古时期至十七世纪的情况[J].塔什干,1902:76.
[44](苏)巴尔托里德.中亚突厥始史十二讲[M]//耿世民,译.中亚简史,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8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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